Thursday 12 May 2011

十二月

十二月還是穿著一件短袖上衣跟卡其褲來跟我見面。

每一次電話裡,他總要提起四年前的往事,以及我有多麼不夠朋友。其實我在倫敦,在巴黎,偶爾總會想起跟他一起去上海與北京,躺在首都的飯店裡,耳朵還沒辦法安靜,剛剛秀上喧鬧的聲音與旋轉的燈紅酒綠,如收音機裡撥放的廣播放得太大聲,他細細碎碎叨念著,喜歡打開CNN看新聞,一身紐約客的模樣,手裡卻正準備把路邊買來的油炸宵夜分贓吃掉。炸辣椒火腿與豆腐。

十二月就是有他的一套。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,就像得了進門前要先跳起來三次那樣的強迫症。想事情的時候皺眉,煩惱的時候咬指甲,指甲肉的弧線隨著牙齒嚙咬,成了十個很漂亮剛巧的半圓形。他喜歡八零,就好像他喜歡David Bowie跟當年他過大的墊肩。

父親節跟母親節與爸媽的生日,這個好像不曾住過山裡,不曾做過任何土氣事情的十二月,就會趕著在當天來回,跑到南部去,當一個有點太過年衰的孩子一夜。

[妳就是太刻意了]十二月老是這麼說我。但是他自己長年以來總是活在自己已經設定好的刻意形象裡,好比說大的方框鏡片,寬大腿管與窄小腿管的褲子,擁有幾十雙同一運動品牌的鞋子,一定要住在某間香港的酒店,喜歡上同一間吃習慣的館子。他所刻意擁有的是一種不會改變的好品味, 不知道從哪一年哪一月決定這麼開始的,但是有效期限卻是永遠。

我不經意地一邊夾麵,嘴裡還在嚼著半筋半肉的牛肉片,一邊隨口問起十二月最近談戀愛了沒。我從沒期待他會回答我,因為這五年多來,沒有一次他正經地答覆我,沒有一次他告訴我有,直到這次。牛肉片差點跟著下巴掉下來了。

有啊,喂妳最大嘴了,妳不要跟別人說喔。我假裝自己很鎮定,但只能用說笑來帶過,其實太過訝異他的太過誠實。

他等下會來啊。

喂你不要騙我喔,又拿一些我熟的老朋友當幌子,來了就知道你又耍我。

唉唷他來了你就知道啦。

我知道十二月在偷偷觀察我反應,卻又趁他的伴轉身離去點菜的時候,偷偷囑咐我要陪他聊天。不曉得是真的認真了,或者他只是難能可貴的對我開誠布公,可是我看著他們一起,衷心地為他高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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