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 6 December 2011

西藏小日記11/8







為樂:

日喀則開往定日,人煙稀少,有我想看到的藍,有我想看到的水。

這幾天,我喝了從納木措流下來的水,我撥了雅魯藏布江的水,覺得很神奇,群山之中,還有一群人執著地過生活。5248公尺海拔時,遇到一群孩子,他們並不在乎我們是誰,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尋求生活方法。農人跟牧民就靠天養而已。


11/8_Bonnie

來到定日。這個城鎮靠近珠峰。

定日幾乎只為了暑假的旅遊季而喘息、明暗,店家只開到十一月,所以七、八月的暑假開始,來自西藏腳下的四川省,哪怕道地不道地,敢丟著一切上來開張的廚子就能勝利。一間小小的屋子,佇立在只有約莫三十公尺長的熱鬧街道(實際上只有十公尺長有餐廳),上頭是一層嶄新的白漆,所有簽名留言,「李華、大雲,我們來到珠峰了,這輩子就要圓這個夢!」「珠峰團,一路在大自然裡方便,一路做馬泥堆,終於也讓我們到這裡了!」「此生最遺憾的事情莫過於到珠峰腳下才發現沒通行證」「到珠峰才發現沒汽油,買了特貴的油加進去也要上珠峰!」,全是三個月內懷抱著上珠峰的夢而歇腳的旅客。我估計他們看到菜單上一道30人民幣的清炒高麗菜,恐怕也著實驚訝。至少我是愣了會才意識到這些廚子挺能做生意。

到了晚上七點,小城還是日掛高空,門戶已開始逐一閉鎖,街上剩下三兩個飲酒聊天的藏民,與十多條眼睛被熱得睜不開的老狗。走出餐廳外,外頭屋頂上是正準備求偶的鴿子,喉頭咕嚕咕嚕地叫,頸子一抖一抖的散熱情。兩條黑毛亂竄的老狗,有點像百無聊賴底下忽起興,趁著落日,無視其他一旁慵懶橫躺的老狗,便站在群狗之中交歡起來,乾柴烈火的野性熱情跟周圍一圈鬆散,特別分明。

藏民哪管觀光客,哪管老狗,就坐在一旁呵氣喝酒。公廁裡堆積了陳年的排泄物,恐怕是白堊世紀到現在都沒整理。前往旅館的途中,杳無人煙,只有黃狗作陪,至多是涉世未深的小毛驢馱著藏民行囊在路旁等著。深深懷疑那些高掛著的藏族斑斕的彩色門簾可否掀起,裡頭是否住了誰。

為樂從對面公廁回來時,路面正好黃沙翻起,黃狗忽然站起遙視遠方,恍如大事將近,黑狗皺了皺眉緩慢舉步,藏民也用眼角餘光望去看看發生什麼事。這一條小小的街道,忽然像墨西哥沙漠失落的某處,他成了某個臀邊有個皮革槍袋的牛仔,是約翰福特的西部電影或是大衛林區的我心狂野,文溫德斯的公路電影只是剛好經過。時間過得特別慢,鐘擺時針分針運行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清楚。但藏民沒有牛仔的戰鬥力,最終兩大洲的連結度,或許只是荒蕪有些神似。

荒蕪得,就彷彿人類會在落日西夏之前滅種,剩下馱馬車的小驢存活,然,世界上會剩什麼物種?世界上還有多少個一年只運行三個月的角落?定日就像一座鬼城,是淘金客跟旅人的落腳處,兩者互取所需,貪婪可以為傻氣的圓夢供應任何你想要的餐飲,不過這處小鎮的生命力被人類削得薄弱。

到底是文明不選擇走入此處駐留,還是人們不稀罕在這裡落實文明?想到早些路上在某個休息處,一個女孩把我手上要發給所有人的筆一把搶走,然後我便呆愣了也沒得跟他爭休,上一句我還在傻傻地教育身邊小孩:以後要做有禮貌的孩子常說謝謝喔。

這時候,我覺得我被禮貌綁得特緊,像是馱著規矩的傻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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